民国奇案:罪城之灭门惨案

傍晚,刚吃完晚饭的王牧正坐在院子里抽烟,晴儿忽然走过来在王牧面前放下了一张手帕,随后便红着脸跑掉了。

王牧有些好奇地拿起手帕,上面绣着两句诗:愿君从此伴佳人,永别诗酒风与月。

即使王牧不太懂诗词,也能看出晴儿的心意,王牧笑了笑,郑重地把手帕放进了怀里。

王牧看了看不远处修剪着花草的晴儿,几滴香汗从额头滑落,勾勒出一张完美的脸颊,稍显朴素的白色旗袍,穿在晴儿身上有着别样的气质。

王牧在想:或许应该把上次那个老道找来,给自己和晴儿选个好日子……

“姐夫,有你的信!”虎子的到来打断了王牧的思绪。

王牧接过信封,上面写着四个秀气的字:王牧亲启。

打开信后,那狂放不羁的话语和秀气的字迹相差甚远:

“老弟,租界这边出了大事,已经有两家人被灭门,其中一家还是租界日报的总编辑,现在法国人已经找了三个什么侦探了,完全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!你得回来帮哥哥一次,也算给咱华人争个脸面,咱们地盘的案子不能被他们破了啊!”

这封信没有落款,但那熟悉的话语让王牧知道了这封信的主人,这人是法租界的华人总探长,掌管法租界的黑白两道,王牧见了也得叫一声黄大哥。

黄总探长对王牧恩情不小,当初把王牧发配罪城也是属于保下了王牧,这次法租界出事,王牧不可能坐视不管,王牧向来有仇必报,有恩,自然要还。

王牧收起信,对虎子说道:“你去找陈青,换上便装,明天一早,咱们去法租界!”

第二天一早,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晴儿,陈青开车拉着王牧和有些兴奋的虎子,向着法租界前进。

“头儿,说说你在法租界的事吧,你可是有名得很呢。”陈青一边开车一边说道,王牧正在闭目养神,随口回道:“说个屁,我现在是罪城的探长,以前的事没必要提了。”

虎子在旁嘿嘿一笑:“是不是有什么老相好啊,放心吧姐夫,我不会告诉我姐的!”

王牧一巴掌拍了过去:“滚!”

一路说说笑笑,下午三点多,终于到了法租界,在城门口,王牧一行人被拦了下来,四个警卫跑了过来:“什么人?来干什么的?”

陈青没有回答,转头看向王牧,王牧也不做声,淡淡地扫了那四个警卫一眼,警卫看见王牧就好像见了鬼一样,连忙放下了枪,敬了个礼之后连忙挪开了路障,一句话都没敢多说。

等陈青开车走远之后,几个警卫对视一眼,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:哪吒回来了!

连王牧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外号,哪吒这个外号有贬有褒,不过更多的是佩服:这位爷敢挑龙筋!

王牧熟悉地给陈青指着路,一路上零零散散的乞丐在大街上乞讨,穿着西装的男人们从不会看这群可怜的人一眼。

更多的人只在乎身旁高挑的美女,心里想着是不是把她旗袍的叉再开高一点?看见进出于大酒楼的财主,乞丐们就会一拥而上,而结果都不例外,会被一群小弟一脚踢翻。

王牧皱了下眉头,这条街上虽然是出了名的奢靡堕落,但一般不会有这么多乞丐的,因为在这里要到钱的几率和挨打的几率是成正比的,大部分的乞丐更愿意去混口吃的,填饱肚子就够了。

过了两条街,王牧让陈青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了,随便找了个包房坐下后,王牧并没有点菜,只是淡淡地敲了三下桌子。

服务员看见王牧的动作,连忙恭敬地点了点头,合上菜单出去了,没过多久,各式各样的菜摆满了桌子,陈青和虎子都看直了眼睛。

几人中午都没吃饭,还是早上的那一顿,这都下午了,看见菜一上齐,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,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。

“进。”王牧含糊不清地说。

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的美女走了进来,直逼一米八的身高和靓丽的面容一下就吸引了陈青和虎子的眼神。

“这是案子的全部资料,那三个侦探的资料也在下面,案发现场都已经被巡捕房封锁,黄先生说了,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,可以找他出面。”

这女人说话干净利落,说完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出去,陈青已经拿过了资料,虎子还在看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发呆。

半天才缓过神的虎子激动地说道:“这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啊!人没到胸先到,人走了屁股还在!”

王牧撇了撇嘴:“那是黄大哥的女人,你别想了,陈青,说一下案子的情况。”

陈青念道:“五天前,街头的乞丐一家三口遇害,死者身上都被捅了三刀,由于乞丐住在桥洞里,隔了一天才被发现,当时并没有太多人重视,随意立案后就把尸体草草处理了。”

王牧点了点头:“是他们的风格,案发地点封锁了么?尸体哪去了?”

陈青脸色难看地说:“那个桥洞第二天就被别的乞丐霸占了,尸体被他们烧了……”

王牧一拍桌子:“这群没人性的!说说另一个案子。”

“租界日报的总编辑梁月,三天前被发现灭门,佣人和狗都没有放过,都是被捅了三刀,全家上下,没有任何活口,尸体还在巡捕房。”

王牧想了想说道:“死者身份差距太大,不一定是同一个凶手,一会儿陈青去报社看看,虎子去城北,那里是乞丐最多的地方,晚上回这里集合,楼上有房间,放心,这是自己人的地方。”

虎子和陈青点了点头,吃完后刚出饭店,就听见整齐的一声大喊:“大哥好!”王牧转头一看,四个身穿黑色唐装的壮汉正看着自己。

“大哥,我们这几天就是你的小弟,有事尽管吩咐。”一人抱拳对着王牧说道,王牧点了点头,这是黄大哥的四大金刚,有他们在王牧便有了名正言顺查案的资格,毕竟王牧已经不是租界的探长了。

“还是黄大哥想的周到,咱们也算熟人,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,黄一黄二,你们跟他走,这是我兄弟陈青,黄三黄四,你们护着点他,这是我小舅子,叫他虎子就行。”

“是!”

王牧摆了摆手:“你们走吧,我还有别的事。”看着两队人各自远去,王牧随手叫了辆黄包车,向着城中心而去。

黄家花园内,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内,王牧在椅子上坐得笔直,一个微胖的老人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,屋内还残留着大烟的味道。

“哎,你还是回来帮我了,老弟,你走后我才后悔啊!那件事我不该做的……咳咳!”

王牧也叹了口气:“黄大哥,旧事虽然难忘,但已经过去了,不论别人怎么看您,也不管您做过什么,您对我有恩,我自然是要还的。”

“世道要变了,我收了志清为弟子,就已经无法回头了,现在我也不想其他,有口烟抽就行,这次让你回来,也是和你叙叙旧,以后想再见,也是难了。”

“黄大哥,您……”

“不提了,做了那件错事之后,我已经辞了总探长的职务,来,陪我听出戏吧。”

黄大哥敲了下桌子,立刻有人带着一个小花旦走了进来,那模样和唱腔,像极了当年那人……

虎子带着黄三黄四一路向着城北走,看得出来,越靠向城北,乞丐越密集,虎子皱着眉头看这些乞丐,感觉十分怪异。

因为大部分的乞丐气色都太好了!脸色红润,双目有神,只是懒散地坐在街头,对一些人的施舍都爱搭不理的。

虎子更加疑惑了:租界的乞丐都这么傲气么?

虎子看了看附近的乞丐,买了两张烧饼走了过去:“你知道前几天被杀的那一家三口吗?”那乞丐一把抢过烧饼扔了出去,也不搭理虎子,翻了个白眼之后,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吃了起来。

还没等虎子发怒,黄三冲过来对着乞丐就是一脚,那乞丐顿时痛叫一声倒在了地上,虎子拦住了黄三,摇了摇头:“我们换个地方再看看。”

虎子这次聪明多了,换了一条街,特意找了一个年老的乞丐,样子像是饿了很久了,虎子在他破旧的碗里放了几块钱,那老乞丐连忙低头作揖。

虎子拦住了老乞丐,问道:“你知道前几天被杀的那一家三口吗?死在桥洞里的。”听见虎子的话,老乞丐吓得一哆嗦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
虎子一脸和善地笑了笑:“别怕,我就是好奇问问,你看我也不像坏人啊。”老乞丐有些害怕地抱紧了腿,心说:你不像,你身后那两位像啊!

但这话老乞丐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,老实地回道:“知道,他们和我们不一样,我们都是无家可归,又干不了什么,才出来要饭的,他们年轻力壮的,就是懒得干活,靠着孩子装可怜,在外面混饭吃。”

虎子点了点头:“那他们有什么仇家吗?怎么会都被杀了呢?”

老乞丐晃了晃脑袋:“不知道啊,出来要饭的,哪有什么仇家。”

虎子又好奇地问道:“怎么刚才我问别人,不理我还扔了我的烧饼呢?”

老乞丐说:“这几天总有人来问,一些机灵的都靠这个要了不少钱,你给烧饼,他们自然看不上了。”

原来是这么回事,看来是那几个什么外国侦探干的了,“对了,我看不少乞丐不像是吃不上饭的样子啊,有的都快赶上我胖了。”

“这都要感谢宋大善人啊!一口大锅常年架在门口,只要是人去了就有粥喝,还能领到两个白面馒头,逢年过节还有菜吃,不少人都是靠宋大善人才活下来的啊!”

老乞丐一提到宋大善人,眼里流露出的满是尊敬,虎子问道:“那宋大善人在哪呢?有空我也去看看。”

老乞丐叹了口气:“死了!宋大善人这一死,我们不少老骨头也要跟他走了!人啊,太善良了也不好,就因为宋大善人施粥,城里多了不少混吃等死的人,都是一群白眼狼啊!”

租界日报社,梁月的办公室里,陈青看着被翻得一塌糊涂的办公室皱起了眉头,来的太晚了,很可能重要的线索都被别人拿走了。

陈青想了想,把社长叫了过来:“梁月是个什么样的人?得罪过谁?还有,梁月死了之后都谁来过他的办公室?”

“梁编辑他嘴很毒,可能……大半个租界都得罪过吧!除了您之外,还来过三波外国人,拿走了很多梁编辑以前发表的文章。”

“外国人拿走的东西,我也要一份,还有最近一个月他发表的文章,尤其是引起过争论的。”陈青说道。

社长点了点头,连忙叫人去准备了,陈青思考了一下:“去梁月家里看看。”毕竟案发现场是在梁月的家里,应该多少会有一点线索。

拿上资料,黄一黄二带着陈青去了梁月的家里,一进客厅,就有着两滩干枯的血迹,陈青对照资料里的照片,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死的是一条狗,靠近客厅里面死的是佣人。

二楼楼梯处死的就是梁月了,卧室里床上死的是梁月的女人和孩子,陈青初步推测,凶手是一路直接杀进来的。

门锁被破坏,进门口杀死看门的狗,然后杀死赶来的佣人,上楼时杀死了出来查看的梁月,又进入卧室杀死剩下的人。

没有拿走任何财物,没有翻动任何抽屉、衣柜,凶手的目的非常明确,就是为了杀人而来!四个人一条狗,全部被杀,凶手显然是做好了灭门的打算。

竟然和梁月一家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,看来凶手的杀人动机,是破案的关键所在,但如果乞丐的一家也是这个凶手所为,那么动机就变得很是模糊。

是夜,饭店楼上的客房中,王牧一边看着陈青拿回的资料,一边听着虎子获得的信息,王牧眉头轻皱:“宋大善人,我听说过,很有能力的一个大商人,他死了倒是挺可惜。”

说着说着,王牧就看到了梁月曾经发表过的两篇文章:租界知名商人宋燊一夜之间破产,破产三天后,宋燊在宅中上吊自杀,文中的不屑更多于惋惜。

微微叹了口气,王牧看向梁月死亡时的照片,身上满是鲜血,眼中满是惊恐,王牧又翻了翻梁月最近的文章,然后说道:“信息不足,明天再查一下梁月的人际关系,找出最恨梁月的人。”

第二天一早,王牧三人正在楼下吃包子,黄三黄四跑了过来,黄三拱了拱手说:“又有人被灭门了,黄一黄二已经在那里守着,这次是租界里一个乞丐的头头儿。”

王牧抓起一屉包子:“走!”

一个破旧的小屋中,三具尸体倒在地上,身上沾满了血液,黄一看到王牧连忙说道:“死的三个人是城里有名的乞丐,为首的叫霍义,那两个是霍义的跟班。”

王牧点了点头,现在虽然没有什么丐帮,但是一群乞丐,总会有几个带头的,也维护着圈里的一些秩序,这点王牧了解,但也没和这些人接触过。

虎子检查了一番尸体,然后说道:“两个人的致命伤都是身上的三个刀口,前后通透,凶手很是用力,但这个人,是被扭断了脖子死的,但依然被捅了三刀。”

王牧眯起了眼睛,死了之后还要捅三刀,有趣,这让王牧想起了租界当中的一人,开车撞人之后,见人没死,下车又补了八刀。

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,争执了一番之后,走进来三个外国人,一个是金发碧眼的美女,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头,一个是留着大胡子的壮汉。

这应该就是法国人请来的三个侦探吧,王牧打量了他们一番,并未放在心里,这三人也注意到了王牧,早就听说租界里有这么一个神奇的探长,这才见到王牧的真容。

可三人一看见王牧就皱起了眉头,王牧长的倒是不赖,但造型实在不敢恭维,衣衫半敞,扣子还系错了一颗。

左手拿着一屉包子,右手拿着包子不断往嘴里送,裤脚几乎快蹭到了地上,脚后跟还踩着鞋帮,这哪里像个侦探?倒是像无赖多一些。

王牧终于吃完了包子,笼屉随手一扔,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,然后伸出手说道:“这三位就是法国的大侦探吧,你们好,你们好!”

说着王牧就把手伸向了中间的那个美女,美女眉头皱了一下,但还是伸出手和王牧轻轻碰了一下,就连忙收回了手。

那个大胡子一脸高傲地不理王牧,反倒是那个老头握住了王牧的手,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:“王探长,久仰大名!”

王牧眼睛一亮:“客气了,客气了!”但油乎乎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,握着老头的手就是不放,老头似乎会的汉语也不多,只是尴尬地不断说:“久仰大名,久仰大名!”

恶心了三人一番,王牧就带着人走了,见王牧一走,老头连忙拿出一张手帕狠狠地擦着手……

上车后,王牧说道:“虎子,你跟黄一黄二再去看一下梁月一家的尸体,我们和黄三黄四去巡捕房。”

到了巡捕房门口,王牧一下车,警卫原本松散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直,即使王牧不是这里的探长了,但是余威仍在!

见王牧带人要进巡捕房,警卫犹豫了一下,还是站出来说道:“您这是来……”

王牧看了他一眼:“我要查些资料。”

“这……不合规矩吧?您现在……”警卫有些为难地说道。

王牧刚要说话,警卫背后走过来一人:“头儿!您可算回来了!我可是想死你了啊,快进来,有什么事我担着!”

王牧笑了笑,这人叫何冲,乃是王牧当初手下的一个小督察,现在看来也是升了官,有他在,警卫自然不敢再说什么,只好让王牧几人进去了。

档案室里,王牧简单地说了一下案情,这灭门大案显然何冲也是了解,王牧也不需说太多,直接了当地说:“我要死者的一切资料,包括祖宗十八代的,都给我挖出来!”

找资料、看资料,这时间就过去了一上午,可并未发现死者中谁的资料有线索,除了最早死的三个乞丐,其他人的生平几乎都记录在册。

值得一提的是,梁月是在国外留学过的,而且当初资助梁月出国的,正是乞丐口中的宋大善人:宋燊!

乞丐更不用多说了,稍微夸大一些说,城里几乎所有的乞丐都是宋燊养活的!但是宋燊已经死在了这些人的前面,破产后上吊而死,这线索走到这里又断了!

其他的共同点几乎没有,这就让王牧皱起了眉头,一定有什么被自己漏掉了!从杀人手法来看,绝对是一个人干的。

可是又找不到这三起案子的共同点,凶手的目的很直接,就是杀死所有人,这不是随机杀人的作风,但,动机在那里?

王牧把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,实在找不到线索在哪,只好与何冲告别,然后回到了饭店里。一推开房间的门,就听见了虎子的大吼,和黄一黄二的道歉声。

王牧眉头一皱,进去就看见了顶着一个大黑眼圈的虎子,显然是被人打了一拳,王牧的脸色阴沉了下来:“谁干的?”

虎子没说话,黄一低着头说:“是那个法国侦探,加洛,就是那个大胡子的。”

“为什么动手?”

黄一犹豫了一下说:“我们查完之后,虎子说再去看一下尸体,可那个大胡子不同意,然后……”

王牧问道:“你们没动手?我不是让你们护着他么?”

黄一的冷汗流了下来:“那是法国人,所以……”

“你们走吧。”王牧平静的声音响起,黄一自然知道王牧是什么人,壮着胆子说:“查案为重啊!”

王牧看着黄一说:“我做什么,需要你来教么?”黄一不敢再多说,连忙和黄二走了出去,刚一出门,王牧的声音又响起:“你们四个,不用再来了。”

王牧摸了摸虎子的脑袋,坐下拿起笔就写了一封信,写完递给陈青说:“去巡捕房,给何冲。”陈青接过信连忙出去了。

王牧背着手看向窗外:“黄先生已经不是总探长了,因为他始终不敢得罪外国人,但我不同,我只知道,这法租界,最多的还是中国人。”也不知是说给虎子,还是在自言自语。

虎子揉了揉眼睛说:“姐夫,我还是看见了尸体,那个编辑一家和刚刚死的三个乞丐,共同点很多,每人身上都是三刀,不管是死是活,凶手似乎是在完成任务一样,必须要捅这三刀,力度很大,都是贯穿身体的伤口,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一个人干的。”

“嗯,我知道了,今晚先把案子放一放,在这法租界里,我还没吃过几次亏,敢动我的人……哼!”

傍晚,一个餐厅门口,王牧站在路边抽烟,身后是陈青和虎子,一根烟抽完,何冲带着三十多名巡捕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。

“头儿,不管什么时候,我们都听你的!”何冲喊道。

王牧点了点头,看向这群人:“对方只有五个人,我们都三十多人,但对方是法国人,是法租界里地位不低的法国人,你们怕么?”

“不怕!”整齐的声音响起,明明只有三十人左右,却像是千百万人在一起呼喊。

“好!脱掉你们的警服,你们现在不再是巡捕,只是我王牧的兄弟,我们要做的不再是维护治安,而是告诉楼上吃饭的那个法国人,什么是以暴制暴!”

王牧带头进了餐厅,直接冲到楼上,一脚踢开了房门,何冲早就摸清了这些法国侦探的行踪,找到这个张扬的大胡子并不难。

看见王牧等人冲进来,屋内的人都是一愣,王牧也不等他们开口,瞬间就冲了上去,揪住大胡子的衣领,上去就是一拳!

何冲带着人很快就制服了其余的四个外国人,王牧叫人按住大胡子,对虎子说:“你报仇的时候到了,一会儿你们抓紧回饭店。”

说完之后,王牧先走了出去,身后传来了大胡子的惨叫声……

饭店里,一个特殊的房间,王牧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对饮,罕见的是,王牧在这人面前居然有些拘谨。

和对黄先生的态度不同,这人是让王牧打心眼里的佩服,谁也想不到,王牧眼前这书生气质浓厚的人,被敌人称为:比魔鬼还可怕的人。

王牧把回到法租界的事说了一遍,包括对案情的疑惑和刚刚痛打法国人的事,这人只是微微一笑,并未太放在心上。

想了想,这人说道:“这是三刀六洞的惩罚,是我们江湖中人惩戒叛徒时用的。”王牧感激地点了点头,这人简单的一句话,却给了王牧一个破案的方向。

王牧又说起法国人的事,这人摆了摆手:“小事而已,我也快离开法租界了,下次再见,我想你我的身份,也会不同。”

王牧脸色一正:“不管什么身份,您永远值得我叫声哥哥!”

虎子和陈青回来就睡下了,并不知道他们今天这一举动,在法租界掀起了多大的风波,没多久法国人就包围了饭店,但现任法国总探长却并未下令抓人,只因他收到了一封信。

黄先生作为昔日的华人总探长,也收到了一封信,本开始享乐的黄先生居然连夜去了法国人那里,一番谈论后,饭店的包围撤掉了,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。

据知情人后来说道,当夜黄先生只说了一句话:“这个人,得罪不起!”

王牧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,看见风平浪静的饭店,王牧知道,自己找对人了,这法租界里,敢和外国人作对的,可不止王牧一个。

这人乃是曾经挫败黄先生、杜先生等人的一代大侠!租界内的外国人对他都是闻风丧胆,被称为暗杀大王的斧头帮帮主。

王牧叫来了虎子和陈青:“你们出去打听一下,宋燊是怎么死的,我要知道具体情况,陈青,凶手杀人,很有可能与宋燊有关,叫何冲他们跟着,别再出事了。”

陈青和虎子点了点头,走了出去,王牧摇了摇头,大善人宋燊和被灭门的三个案子,一定有着某种关联,看来这个已死的宋燊,应该是破案的关键。

中午的时候,陈青和虎子回来了,脸色有些难看,王牧问道:“怎么了?查到些什么?”

虎子没说话,陈青说道:“宋燊哪里是因为破产上吊,完全是被这群人逼死的!”

王牧皱了下眉头:“什么意思?”

陈青喝了口水说道:“宋燊破产之后,没有财力再施粥了,当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施粥之后,一群乞丐掀翻了锅,对着宋燊破口大骂,宋燊当场就吐出了一口血,然后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。”

王牧想了想:“宋燊的资料呢?”陈青连忙找了出来,那天在巡捕房看完之后,陈青又抄了一份,王牧又看了一遍,想了想说道:“凶手的动机,我似乎找到了。”

“什么?在哪?”陈青连忙问道,王牧点了根烟,缓缓说道:“第一起案子是死在桥洞里的乞丐,他们是靠宋燊的粥活着的,宋燊破产之后,大骂宋燊的乞丐,应该有这一家。”

在陈青这个角度看王牧,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一双虎眼在烟雾缭绕的房间中依然亮得很,就像午夜里门前的两个灯笼。

“第二起案子,梁月一家的死,宋燊资助梁月出国留学,回来后梁月坐上了总编辑的位置,不但不感恩,而且对宋燊的死冷嘲热讽。”

王牧掐灭了烟:“第三起,霍义三人是乞丐的头头儿,逼死宋燊,他们一定在当时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。”

陈青很快反应了过来:“有人替宋燊报仇!”

“没错,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宋燊,加上宋燊的死,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是在为宋燊报仇。”说着,王牧拿过了宋燊的资料,指着其中一张说:“他的嫌疑最大!”

宋辉,宋燊的贴身护卫,一直跟在宋燊的左右,保护宋燊的安全,行事谨慎,身手不凡。这简单的介绍,却让王牧寻找到了很大的可能性。

陈青问道:“宋燊破产之后就没有了宋家,房子也要被拍卖了,去哪找这个宋辉呢?”

王牧想了想说:“两个地方,一是宋燊以前的房子,二是宋燊的墓地!”

陈青站了起来:“何冲呢?咱们去宋家老宅看看!”

可当陈青赶到宋家的时候,里面早已人去楼空,除了宋燊的卧室,其他地方连壁画家具都没有剩下,更别提人影了,王牧看了看曾经的宋家说:“看来只剩下一个地方了……”

傍晚时分,墓地中,虎子啃着早已经凉透的包子,有些抱怨地说:“蹲了一下午了,也没看见个人影啊。”

王牧说:“不着急,你可以睡会儿。”虎子哆嗦了一下,没再说话,在墓地里睡觉,虎子是肯定睡不着的。

一夜过去了,并没有什么发现,王牧对着眼睛通红的几人说:“叫何冲带人来换班,我就不信他不来!”

直到第三天的半夜,一道身影慢慢出现了,跪倒在了宋燊的坟前,带着几分凄凉说道:“宋老,我为您报仇了!您把我从死人堆里拽出来,这份恩情我不敢忘!”

抬头看着宋燊的墓碑,这人哭了出来:“宋老,您一生行善事,可死后……却只有我一人拜祭!您在我心里如同父亲一般,可却被那些无情无义之人辱骂,我……心里恨啊!”

“还记得您说过:要宽容,要心存善念,可我真的做不到,对这群人,只有鲜血和死亡能够洗刷他们的罪恶!”

说到这里,王牧带人包围了他。

这人有些惊讶,但并未在意,对着宋燊的墓碑磕了三个头,然后平静地站了起来,何冲带人打开了手电,能看见这人身上还有着未干的鲜血,手中还拿着一把刀。

王牧问道:“是你杀的人?”

这人点了点头:“是我。”

这人没有反抗的意思,直接扔下了刀,任由何冲带人把他绑了起来,王牧说:“带回饭店问话,从后门走。”

陈青点点头:“头儿,看他的样子,估计又杀了人。”

饭店,一个单独的房间里,王牧打量了一下这个人,大约四五十岁,头发已经变得灰白,干瘦的身体全由骨架撑着,但却仍然很精壮。

“三起案子都是你干的?为什么杀人?”王牧问道。

“是,现在应该是四起案子了,我为宋老鸣不平,这些背信弃义之人,该杀!”

“你就是宋辉吧?”

“是我,宋老当初救了我,我就一直跟着宋老,宋老破产后遣散了所有人,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留了下来,哎。”宋辉的平静中带着一丝悲伤。

陈青问道:“他们有什么错?要三刀六洞,还要灭他们满门?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么?”

宋辉冷哼一声:“什么是残忍?他们对宋老做的事才叫残忍!我杀他们杀的不冤,就像你们抓我枪毙一样,都是应该的!”

“那你说说,他们有什么错,还有,刚刚你杀了谁?”王牧说道。

宋辉闭上了眼睛:“宋老破产那天很是平静,只是吩咐我们,把剩下的米都熬成粥,给外面的人分了,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,宋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分给了家里的佣人,自己没留下一分钱。”

“就在最后一锅粥分完了之后,宋老站出来说这是最后一次给大家熬粥了,以后没办法再拿出粥了,让大家都回去吧,就在宋老说完之后,那群刚刚吃饱的乞丐却愤怒了起来,大声质问着为什么不施粥,他们忘了,是宋老的粥给了他们这份质问的力气。”

宋辉深吸了一口气:“宋老当时像突然老了很多岁一样,根本说不出话来,那群乞丐带头的几人掀翻了那口放了好几年的锅,那口锅甚至把一个婴儿养成了四五岁的孩子,可那个孩子却在父母的带领下狠狠地向那口锅吐着口水……”

“他们刚刚吃完宋老全部的家底,可转眼就用着最肮脏下贱的话辱骂宋老,他们把宋老的善良当做理所当然,他们一下就忘记了往日的恩情,宋老在他们心里从大善人瞬间变成了骗子、没用的人,你们说,他们错了么?”

王牧等人沉默不语。

“还有那个编辑,宋老见他有才华,助他留洋,可回来之后没看过宋老一眼,而且在宋老去世后,对宋老的死冷嘲热讽,你们说,他错了么!”

宋辉的眼睛红了起来:“还有刚刚死的那人,不是乞丐却还带着家人天天来喝粥,等宋老破产之后,他带着人砸宋老宅院的玻璃,折磨得宋老上吊自杀!这种忘恩负义的人,有没有错!”

面对着有些疯狂的宋辉,王牧等人没有说话,宋辉已经被恨蒙蔽了双眼,把恨变成了他心里的一种恶,尽管宋辉替宋燊在报复,但却有些过了。

王牧叹了口气:“明天把他送到巡捕房,何冲,你带着兄弟们跟我走吧,我们回罪城。”

第二天上午,回罪城的路上,何冲问道:“头儿,到了那,我们还是在巡捕房吧?”

王牧点了点头:“对,我们只抓凶手。”同时也在心里补了一句:因为我们无法给众人一个真正的公道。

一路上王牧都没再说话,一直拿着一张纸在看,那是叱咤风云的斧头帮帮主,写下的一首词,这首词对王牧冲击很大,名为:念奴娇·西江烟雨

西江烟雨哭陆沉,魑魅魍魉狐兔,北土沦亡黄流注。中原烽火弥路,悲恨相继,万里烟尘,江山知何处。

堂堂中华,难忍东倭猖寇,醉生梦死内战,媚倭求存,何言对国人!

闽海羊城兴义师,苍苍太无情,天涯海角,足迹无门,千载留泪痕。鸥蒙山重,北顾延河非孤云。

离去的一行人并不知道,此后租界里的乞丐越来越少了,年老的乞丐没多久就饿死了,年幼的也撑不过一场高烧或感冒,一些年轻的乞丐去寻找其他的出路,只有随波逐流的一群乞丐留了下来……

第八篇:灭门惨案,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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